啟蒙文學站

位置:首頁 > 經典詩詞 > 詩詞集

黃庭堅詩詞鑑賞

詩詞集2.76K

清明

黃庭堅詩詞鑑賞

宋代:黃庭堅

佳節清明桃李笑,野田荒冢只生愁。

雷驚天地龍蛇蟄,雨足郊原草木柔。

人乞祭餘驕妾婦,士甘焚死不公侯。

賢愚千載知誰是,滿眼蓬蒿共一丘。

譯文

清明時節,春雷萬鈞,驚醒萬物,宇宙給大地帶來了勃勃生機。春雨綿綿,使大地上一片芳草萋萋,桃李盛開。野田荒蕪之處,是埋葬著死者的墓地,死去的人們長眠地下,使活著的人心裡感到難過。詩人由清明的美景想到死者,從死想到了生,想到人生的意義。詩人指出,人生各不相同。古代的某個齊人天天到墓地偷吃別人祭奠親人的飯菜,吃得油嘴膩臉。回到家裡,還要對妻子和小妾撒謊吹噓,他是在某個當大官的朋友家裡吃喝,主人如何盛情招待他。這種人的人生萎瑣卑下,毫無人格尊嚴。而另有一些高士,如春秋戰國時代的介子推,他幫助晉文公建國以後,不要高官厚祿,寧可隱居山中。晉文公想讓他出來做官,下令放火燒山,但是,介子推其志不可動搖,意抱樹焚死在綿山中。黃庭堅由清明的百花盛開想到荒原的逝者,想到人生的價值。他感嘆地說,雖然無論智愚高低,最後都是篷蒿一丘,但是人生的意義卻大不相同。

註釋

桃李笑:用擬人手法形容盛開的桃、李花。

“雷驚”句:意思是清明早已過了驚蟄的節氣,萬物正欣欣向榮。

蟄:動物冬眠。

“人乞”一句:《孟子》中有一則寓言。說齊國有一人每天出外向掃墓者乞討祭祀後留下的酒飯。回家後卻向妻妾誇耀是刖人請自己吃飯。這是一個貪鄙愚蠢的形象。

“士甘”句:用春秋時介子推寧願被燒死也不願再出仕的典故。

蓬蒿(hao):雜草。丘:指墳墓。

鑑賞

這是詩人觸景生情之作,通篇運用對比手法,抒發了人生無常的慨嘆。首聯以清明節時桃李歡笑與荒冢生愁構成對比,流露出對世事無情的嘆息。二聯筆鋒一轉,展現了自然界萬物復甦的景象,正與後面兩聯的滿眼蓬蒿荒丘,構成了強烈的對比。由清明掃墓想到齊人乞食,由寒食禁菸想到介子推焚死,不論賢愚,到頭來都是一抔黃土。詩人看到大自然的一片生機,想到的卻是人世間不可逃脫的死亡的命運,表達了一種消極虛無的思想,悲涼的情緒纏繞於詩行間。這與詩人一生政治上的坎坷以及他所受的禪宗思想的濃厚影響是分不開的。但作品體現了作者的人生價值取向,鞭撻了人生醜惡,看似消極,實則憤激。

清平樂·春歸何處

宋代:黃庭堅

春歸何處。寂寞無行路。若有人知春去處。喚取歸來同住。

春無蹤跡誰知。除非問取黃鸝。百囀無人能解,因風飛過薔薇。

譯文

春天回到了哪裡?找不到它的腳印,四處一片沉寂,如果有人知道春天的訊息,喊它回來同我們住在一起。

誰也不知道春天的蹤跡,要想知道,只有問一問黃鸝。那黃鸝千百遍地宛轉啼叫,又有誰能懂得它的意思?看吧,黃鸝鳥趁著風勢,飛過了盛開的薔薇。

註釋

1、寂寞:清靜,寂靜。

2、無行路:沒有留下春去的行蹤。行路,指春天來去的蹤跡。

3、喚取:換來。

4、誰知:有誰知道春的蹤跡。

5、問取:呼喚,詢問。取,語助詞。

6、黃鸝(lí):黃鸝:又叫黃鶯、黃鳥。身體黃色自眼部至頭後部黑色,嘴淡紅色,啼聲非常悅耳,食森林中的害蟲。益鳥。

7、百囀:形容黃鸝宛轉的鳴聲。囀,鳥鳴。

8、解:懂得,理解。

9、因風:順著風勢。

10、薔薇(qiángwēi):花木名。品類甚多,花色不一,有單瓣重瓣,開時連春接夏,有芳香,果實入藥。

賞析

此詞賦予抽象的春以具體的人的特徵。詞人因春天的消逝而感到寂寞,感到無處覓得安慰,像失去了親人似的。這樣通過詞人的主觀感受,反映出春天的可愛和春去的可惜,給讀者以強烈的感染。

此詞高妙處,於它用曲筆渲染,跌宕起伏,饒有變化。故先是一轉,希望有人知道春天的去處,喚她回來,與她同住。這種奇想,表現出詞人對美好事物的執著和追求。

下片再轉。詞人從幻想中回到現實世界裡來,察覺到無人懂得春天的去向,春天不可能被喚回來。但詞人仍存一線希望,希望黃鸝能知道春天的蹤跡。這樣,詞人又跌入幻覺的藝術境界裡去了。

末兩句寫黃鸝不住地啼叫著。它宛轉的啼聲,打破了周圍的寂靜。但詞人從中仍得不到解答,心頭的寂寞感更加重了。只見黃鸝趁著風勢飛過薔薇花叢。薔薇花開,說明夏已來臨。詞人才終於清醒地意識到:春天確乎是回不來了。

此詞為表現惜春、戀春情懷的佳作。作者近乎口語的質樸語言中,寄寓了深重的感情。全詞的構思十分精妙:作者不知春歸何處,一心要向別人請教;無人能知時,又向鳥兒請教。問人人無語,問鳥鳥百囀,似乎大有希望,然而詞人自己又無法理解,這比有問無答更可嘆。最後,鳥兒連“話”都不“說”,翻身飛走。這番妙趣橫生的抒寫中,作者的惜春之情躍然紙上,呼之欲出。

登快閣

宋代:黃庭堅

痴兒了卻公家事,快閣東西倚晚晴。

落木千山天遠大,澄江一道月分明。

朱弦已為佳人絕,青眼聊因美酒橫。

萬里歸船弄長笛,此心吾與白鷗盟。

譯文

我並非大器,只會敷衍官事,忙碌了一天了,趁著傍晚雨後初晴,登上快閣來放鬆一下心情。

舉目遠望,時至初冬,萬木蕭條,天地更顯得闊大。而在朗朗明月下澄江如練分明地向遠處流去。

友人遠離,早已沒有弄弦吹簫的興致了,只有見到美酒,眼中才流露出喜色。

想想人生羈絆、為官蹭蹬,還真不如找只船坐上去吹著笛子,漂流到家鄉去,在那裡與白鷗做伴逍遙自在豈不是更好的歸宿。

註釋

[1]快閣:在吉州泰和縣(今屬江西)東澄江(贛江)之上,以江山廣遠、景物清華著稱。此詩作於元豐五年(1082)作者任泰和令時。

[2]痴兒了卻公家事:意思是說,自己並非大器,只會敷衍官事。痴兒,作者自指。《晉書·傅鹹傳》載楊濟與傅鹹書雲:“天下大器,非可稍了,而相觀每事欲了。生子痴,了官事,官事未易了也,了事正作痴,復為快耳。”這是當時的清談家崇尚清談,反對務實的觀點,認為一心想把官事辦好的人是“痴”,黃庭堅這裡反用其意,以“痴兒”自許。了卻,完成。

[3]東西:東邊和西邊。指在閣中四處周覽。

[4]倚:倚靠

[5]落木:落葉

[6]澄江:指贛江。澄,澄澈,清澈。

[7]“朱弦”句:《呂氏春秋·本味》:“鍾子期死,伯牙破琴絕弦,終身不復鼓琴,以為世無足復為鼓琴者。”朱弦:這裡指琴。佳人:美人,引申為知己、知音。

[8]“青眼”句:《晉書·阮籍傳》:“(阮)籍又能為青白眼,見禮俗之士,以白眼對之。及嵇喜來吊,籍作白眼,喜不懌而退。喜弟康聞之,乃齎酒挾琴造焉,籍大悅,乃見青眼。”青眼:黑色的眼珠在眼眶中間,青眼看人則是表示對人的喜愛或重視、尊重,指正眼看人。白眼指露出眼白,表示輕蔑。聊:姑且。

[9]弄:演奏

[10]與白鷗盟:據《列子·黃帝》:“海上之人有好漚(鷗)鳥者,每旦之海上從漚鳥遊,漚鳥之至者,百住而不止。其父曰:‘吾聞漚鳥皆從汝遊,汝取來吾玩之。’明日之海上,漚鳥舞而不下也。”後人以與鷗鳥盟誓表示毫無機心,這裡是指無利祿之心,借指歸隱。

賞析

這是黃庭堅在太和知縣任上登快閣時所作的抒情小詩。

一般說來,文章或詩歌開頭往往較難,以致有的文學家常將其開頭處砍去,這是因為開頭處,作者還沒有和作品的情境融為一體,因而容易作態。黃山谷此詩起首,用通俗口語娓娓道來,但又能構思奇妙,引人入境。詩人說,我這個呆子辦完公事,登上了快閣,在這晚晴餘輝裡,倚欄遠眺。這二句,看似通俗淺近,卻包涵著極為豐富的內容:前句是用《晉書·傅鹹傳》所載夏侯濟之語,"生子痴,了官事,官事未易了也。了事正坐痴,復為快耳!"後句用杜甫"注目寒江倚山閣"及李商隱"萬古貞魂倚暮霞"之典,還多有翻新出奇之妙。"痴兒"二字翻前人之意,直認自己是"痴兒",此為諧趣之一;"了卻"二字,渲染出了詩人如釋重負的歡快心情,與"快閣"之"快"暗相呼應,從而增加了一氣呵成之感此為妙用二;"倚晚晴"三字,更是超脫了前人的窠臼。杜詩之"倚",倚于山閣,乃實境平敘;李詩之"倚",主語為"萬古貞魂",乃虛境幻生而成;黃詩之"倚",可謂虛實相兼;詩人之"倚",乃是實景,但卻倚在無際無垠的暮色晴空。讀此三家,宛如一幅藝術攝影,在晚霞的逆光裡,詩人與亭閣的背影......

不僅如此,"倚晚晴"三字,還為下句的描寫,作了鋪墊渲染,使詩人順勢迸出了"落木千山天遠大,澄江一道月分明"的絕唱。遠望無數秋山,山上的落葉飄零了,浩渺的天空此時顯得更加遼遠闊大,澄淨如玉的澄江在快閣亭下淙淙流過,一彎新月,映照在江水中,顯得更加空明澄澈。這是詩人初登快閣亭時所覽勝景的描繪,也是詩人胸襟懷抱的寫照。讀這樣的詩句,不禁使人想起杜甫"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和謝眺"餘霞散成綺,澄江淨如練"的名句。但黃山谷之句,既汲取了前輩的養料加以鍛鍊熔造,又是新的境界再現。所以前人曾評此二句道:"其意境天開,則實能劈古今未洩之奧妙。"(張宗泰《魯齋所學集》)

五、六二句,是詩人巧用典故的中句。前句用伯牙捧琴謝知音的故事。《呂氏春秋·本味篇》載:"鍾子期死,伯牙破琴絕弦,終身不復鼓琴,以為世無足復為鼓琴者。"後句用阮籍青白眼事。史載阮籍善為青白眼,"見禮俗之士,以白眼對之",見所悅之人,"乃見青眼"(《晉書·阮籍傳》)。詩人這二句大意是說,因為知音不在,我弄斷了琴上的朱弦,不再彈奏,於是只好清樽美酒,聊以解憂了。此處"橫"字用得很生動,把詩人無可奈何、孤獨無聊的形象神情託了出來。

結句詩人說自己希望能坐上歸船,吹弄著悠揚的長笛,回到那遙遠的故鄉——我的這顆心呵,早已和白鷗訂好盟約了。從全詩的結構看,這個結尾是相當精彩的:起首處詩人從"痴兒了卻官家事"說起,透露了對官場生涯的厭倦和對登快閣亭欣賞自然景色的渴望;然後,漸入佳境,詩人陶醉在落木千山,澄江月明的美景之中,與起首處對"公家事"之"了卻"形成鮮明對照;五、六句詩人作一迭宕:在良辰美景中,詩人心內的憂煩無端而來,詩人感受到自己的抱負無法實現、自己的胸懷無人理解的痛苦。那麼,解脫的出路何在呢?這就很自然地引出了詩人的"歸船"、"白鷗"之想。這一結尾,不但呼應了起首,順勢作結,給人以"一氣盤旋而下之感"(潘伯鷹評語)。而且意味雋永,讓人想象無窮。

全詩明白如話,因景抒情寄慨,字字緊扣,層層關聯,用典貼切,無一字無來處,體現了江西詩派用字新奇、筆力雄健的特點。

此詩極受後人稱賞。姚鼐稱此詩"豪而有韻,此移太白歌行於七律內者";方東樹評析說:"起四句且敘且寫,一往浩然,五、六句對意流行。收尤豪放。此所謂寓單行之氣於排偶之中者。"這些評析都是十分切中肯綮的。翁方綱評黃山谷詩云:"坡公之外又出此一種絕高之風骨,絕大之境界,造化元氣發洩透矣。"細吟此詩,當知無愧。

黃庭堅作詩以學杜甫為宗旨,專意學其“拗句”;又提倡“無一字無來處”而“點鐵成金”、“奪胎換骨”,從而形成獨具風格的“山谷體”。體現其特徵的作品如:

石吾甚愛之,勿遣牛礪角。牛礪角尚可,牛鬥殘我竹。(《題竹石牧牛》)

對“落木千山天遠大,澄江一道月分明”的賞析

“遠望群山,落木蕭蕭。天空開闊明朗,眺望江水,澄淨江面上的月色皎潔明淨。

這種景表現了詩人對官場生活厭倦和投身自然的愉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