梔子花香
中午去母親家,路過村口的人家時,一陣芳香撲面而來。一抬頭——呀!滿樹的梔子花!就在那一瞬間我被時光敲醒:梔子花都開了?夏天真的已經來了。
這是一顆有年頭的高大的梔子花,童年的記憶裡,它就一直這樣安靜地立在我們的小村村頭。如今,已經不能說它是一棵花了,它真正的是一棵樹,一棵開花的樹。如蓋的樹冠之上,滿目都是燦爛的白,朵朵花兒都驕傲地豎起那淡黃的蕊兒。
最醉人的是這芬芳的香氣喲。它一下子就牢牢地抓住我,抓住我的記憶。
如果說一個人的生命裡總有一首歌能觸動靈魂,總有一個人能喚起感動。那麼同樣的,我們的生命裡也總有一縷花香能沁入心魄,讓你欲罷不能地沉醉其中罷。
這一樹的梔子花香就這樣的讓我的心在頃刻間沉溺。
時光一下子彷彿倒流了十年。我在花香裡回到十七八歲的美麗的初夏。
那個時候,我們家的後院裡也種了顆梔子花,是復瓣的大花。母親從來沒心思和精力去養花種草,只這一回,她居然不知從哪裡弄回來這麼一株花,隨隨便便地就種在我的後窗。
初夏時節,它就那樣熱熱鬧鬧地開了一樹的花。每個週末的清晨,早起的母親總是早早地為我開了前後的窗,我總是在花香中醒來——是一室清爽的明朗的香氣,那樣的香味總讓我的莫名地覺得心安,舒暢。我常常就那樣久久地立在窗前,什麼都不做,什麼都不想,就讓自己的思緒泡在這芬芳的氣息裡。
那樣的初夏就一個一個地從我的窗前飄逸而過,如同那清澈純淨的梔子花香。
只是後來某一天,我突發奇想的跟母親說:這棵花的位置不好,一長大就會擋道兒,我把它移走吧。母親沒讀過書,不識一個字,她總是什麼事兒都聽我的。因為她是一向以我優異的成績為傲的,她認為我是“懂知識的,有學問的”,因而我的提議就理所當然地成了決定。
於是,這年的冬天我移走了這棵花。第二年,它就再也沒有綠起來,再也不肯給我芬芳的初夏了。自以為是帶給我的懲罰,讓我在那一個夏天都不能釋懷。
那個夏天,我正好從美麗的校園回到暗淡的現實裡。突然間發現我的理想在天上,而命運已經把我拋到了地面——那裡也有我的自以為是吧。那是怎樣一個暗淡的夏啊,連花香都離我遠去……
我常常呆呆地在那棵枯萎的花前沉默,久久地站著或蹲著。母親看出我的失落:再種棵吧,那花兒好種易活啊。我執意不肯。我自己也說不清是什麼樣的心理。
以後的每年,初夏裡的梔子花無論從什麼地方飄來一縷香,總是讓我痴痴地站好久。
就如同此刻。細細的雨絲已經打溼了我的臉頰,額上的一縷髮梢上也輕輕滑下一滴雨水,落到我的臉上,像一顆淚。
我一向愛花,從不輕易摘花。但我還是忍不住踮起腳尖,夠了一朵雪白的花兒。——只是為了想在那香氣裡找回那些流失的記憶……
※本文作者:紅葉滿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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