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五嬌(故鄉草之八)
賴五嬌,是岑山村人。當地有民諺說:“岑山岌,深山溝,長年有天沒日頭”,從中足可看出其偏僻和崎嶇。我的老家,比那地方相對“開化”。運泉的第一任妻子姓楊,生下一個男孩之後死於虐疾,運泉於是娶五嬌為第二任妻子。雖然是二度娶妻,賴五嬌卻還是黃花閨女,可這並不奇怪,人家是山裡女人嘛。在我家鄉,一般來說,是不願娶山裡女人為妻的,只有生活貧困、或身有疾患、或離了婚、或死了妻子的人,才肯將就著娶個山裡女人過日子。
岑山村靠近廣東,那地方的人說起話來既象廣東人又象江西人。如果岑山人到了廣東地界,則被看成江西人,如果走出岑山到江西其它地方,又被視作廣東人。賴五嬌剛嫁過來的時候,不倫不類的口音,常引來村人的嘲笑。比如,竽頭,她讀作“務哩”,“刨芋頭”,在她的口裡就成了“刨務哩”。樂於取笑的村婦每當拿起鎌刀刨刮竽頭時,總是學著賴五嬌的口音說:“刨務哩,刨務哩!賴五嬌說的刨務哩!”
賴五嬌的臉皮稍微有些黑,平時笑容很少,“黑臉婆”是村人送給她的綽號。她說起話來,粗聲大氣,還有白白的唾沫在脣齒間打轉。也許是山裡女人缺少教養和見識吧,她舉止毫無修飾,這一切,難免被“有教養”村人另眼相看。她還是一個懶女人,即使對於親身的三個孩子也懶於打點,孩子的衣服常常穿得很髒也不換洗,破了也就任其破,因此就象三個“教化子”。她經常懶得自家生火做飯,而把飯缽搭在鄰居鍋裡蒸煮。家公去世的那個晚上,她既不哭也不泣,吃了三碗飯還說沒有飽,由此,又被人們視為“不識事體”。發生在她身上的這些事情,常被村人作為反面教材拿來教育自家媳婦。
運泉的前任妻子生有一個男孩,鄉間有諺語說:“再好後哀(娘)不如娘,再好月亮不如日”。公公婆婆擔心他受繼母虐待,早早將年幼的孫子帶在自己身邊。
運泉的父親是個屠戶,成份不好,在“文化大革命”時被運動所逼,上吊自縊而死,運泉就子承父業,操起了殺豬刀。殺豬賺了一些錢,運泉家的生活漸漸好起來。隨著家境好轉,運泉家裡的人也變得貴重起來。賴五嬌的缺點,於是逐漸被人們忘記,還獲得了村人對她的一些尊重。頂峰之時,是運泉當上生產隊長、掌握“話事權”的時候,那幾年,成了“隊長夫人”的賴五嬌,在年終總是可以評得很高的工分。但好景不長,隨著上世紀八十年代分戶包產,賴五嬌的笨拙和懶惰,又漸漸被村人談論和譏笑了,原因很簡單,只要一看責任田,就可以輕而易舉地分辨出誰家的女人勤快靈巧、誰家的女人懶惰笨拙。
賴五嬌與運泉所生的三個兒子,被村人概括為“兩賤一貴”,最大的那個到了三十歲還沒有娶妻,後來到外村當了人家的“撐門棍”(倒插門)。中間的那個自小精神木然到了十五歲還流鼻涕,直至今日,還在打單身。只有最小的那個還算爭氣,娶了妻,立了業,還在村頭做了一棟水泥房子。兄弟三個分家的時候,最小的兒子叫運泉夫妻與自己一起過,賴五嬌卻堅持與打單身的兒子住在一起,並說:“他最可憐,我總可以幫他洗洗衣服做做飯吧。”她的這番話語和後來的舉動,讓許多村人對她刮目相看,都說,即使再笨拙再懶惰再不識事務的女人,對待自己的親生子女,還是明白事理的。
賴五嬌五十五歲時得了骨質增生,受病痛折磨五六年後,終於去世。她是臥床三年之後吐血而死的,其間,全靠運泉服侍。喪事辦完,運泉露出如釋重負的神態,對妻子長達三年的侍候,也確實不容易。那天,送賴五嬌上了山之後,暮色裡,運泉神情暗淡地對兒子們說:“她走了,我怎麼辦哦?晚上一個人睡覺,我好怕,你們兄弟,一定要輪流陪我十天半月。”大家看到死了妻子已屆暮年的運泉如此無助、如此悽慘,禁不住唏噓不已。這一年,運泉剛好七十歲。
※本文作者:清風思緒※
-
冬夜
溫柔的月光輕輕的撫摸著我的臉頰,讓我無法再留戀的夢境中游蕩。一輪滿月,如一朵盛開的玫瑰花飽含濃香,開在靜靜的夜空,使整個城市都沐浴在玫瑰色的月光裡。皎潔的月亮像鏡子一樣掛在窗外的上空,吸引著我那睡眼不願再閉上。起身坐在床上卻感到頭很沉,想起昨晚...
-
最初的感性
天暖了。吃和路雪冰淇淋,撕開裙邊似的包裝紙,花樣的奶油雪上撒了些漫不經心的紅屑。嚐嚐,滿齒清香,原來那是些經過乾製的草莓肉。這紅豔豔的乾草莓肉,溫軟而融滑,讓我想起春天裡吹的細細的暖風。我喜歡這樣的純粹自然的東西。你...
-
北國的秋
不為秋寫,又為什麼季節寫呢?不管是什麼人,走過一年四季,這一年的四季都應該是美的,我們應該愛每一個季節。可是我們說起季節不由自主的還是要說春秋。春天美麼?也許南國的人鍾情於春的人比較多,特別是朱自清的那篇《春》,就更是喜歡南國的春了。而我偏...
-
紀念父親
在父親送往殯儀館的前一刻,按照當地的習俗,要給死去的人冼臉。當我看到他那被病魔折磨得消瘦的臉,還是那樣安詳和平和.我沒有一點點兒的懼怕和恐慌,一遍遍的給父親擦著,生怕那一點兒沒洗乾淨。因為父親是最愛整潔的人。就在我給他洗手的時候,我感覺到父親的手還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