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我是一隻化蛹的蝶

七月，我是一隻化蛹的蝶
高三的到來，讓我措手不及。一切就像早上睜開眼，未曾聽見曙光的腳步卻已是刺眼的光亮一樣促不及防。它讓我不得不停下年少瘋狂的腳步，打量殘酷的現實。
我還未來得及回過神來，父親就給我下了再後的通牒：考不上大學，就回家種地！甩下這句冷冰冰的話，父親只留給我一個堅毅如鐵的背影。他的背影在高三的九月像無情的烈日灼傷了我那顆桀驁不馴的心！儘管我心裡清楚，這是自己長期頑劣而結出的果，卻仍在心裡滋生出無名的恨怨。
考上國中，我就開始了我的獨立生活，開始我獨來獨往的日子。也許就從這時開始，我開始特立獨行，嗤笑埋頭苦讀同桌，挖苦老師眼裡的乖學生，因為我心裡給自己定位：我與眾不同！班幹部見了我開始退避，同學也開始遠遠地躲離我，我把老師編在第一排的座位換到教室後面的角落裡，冷眼看著全班的同學以及上課的老師。
父母的文化不高，由國小畢業的父親管我的學習。父親很木訥，總是在我向他要生活費時，說一句他認為最樸實的真理教育我：伢崽，人往高出走，要吃得苦中苦，多和學習好的同學玩！我總想，難道就沒有其他的話？沒一點創意！
直到九年級的那一天，我撕毀了班幹部值日本，因為有一個班幹部竟不識時務地記了我違紀。我還自作聰明地寫了一張紙條給班主任，說那是約束學生髮展的“閻王簿”。沒想到我那個年輕的班主任竟把我請到了辦公室，當著很多老師的面追究我，我當是作了最頑強的反抗，所有的問話我一概回答不知道。於是他挖苦我諷刺我。辦公室的其他老師也幫腔數落我的不是。我越顯得堅定和不屑：原來老師也就是這樣！最後，年輕的班主任拍著桌子叫我滾！我冷笑一聲，說，我不會滾，我只會走！然後把一聲關門的巨響留在了我昂首走出辦公室門的瞬間。因為我要讓所謂的老師知道，我不是一般的學生！
我的倔強鬥爭換來的是父親的震怒和大腿上一道道藤條留下的血痕。
我心裡開始瞧不起父親，他和那些落後的老師有什麼兩樣？！我照樣的遊蕩在校園，整天無所事事，冷眼看他們上課下課。只是在晚上，我溜到高三宿舍，和著那些苦讀的“大齡青年”一起認真看書，那裡有我結下的哥們。我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所有的人都看不起我，而我偏要做出樣子給他們看！現在回想，我很慶幸當時我有這樣的想法。也許正是自己靈魂的不安分，才讓自己有了這個至今仍讓我回味的想法。
會考填抱志願的時候，很多平日裡老師眼裡的乖學生好學生，一個個都拿著表問家長問老師，因為這兒只是一所名不見經傳的鄉下中學，他們不敢填報自己夢想中的學校。我毫不猶豫地填報了當地最好的省重點高中。也許我交上表去時得到的是很多的猜疑和譏笑，但我不在乎！這年的會考，我以高出錄取線20分的成績如願以嘗。
高中的生活為我的不安分提供了更廣闊的天地。以至於我的首任高中班主任第一天就請我去談了話。我很快就找到了一批和我一樣的“熱血青年”，我們很快就成了學生中人人敬畏的物件。只不過我更聰明，我會按老師說的去做。我上課睡覺，老是諷刺我說你去宿舍睡啊！我會很快以感謝的姿態回宿舍和周公約會。校長問我，我會告訴他是我的老師吩咐我這樣做的。
父親冰冷如鐵的話像鐵錘敲在我的心上。我不服。我告別了我的那些熱血朋友，我天天把自己埋在書堆裡，累了睡一會兒，甚至抓緊課間十分，我也能爬下就睡著。我不知道我在高三父親說過那句話後有沒有睡過三個小時的覺，但我下鋪告訴我，問我是不是不要命了。因為我只要想睡，我就會想起父親那句冷冷看著我說的話。他不是想就是想盡快完成他養育我的任務，然後讓我自生自滅麼？我偏要做給他看，我能活得很好。
我不記得我怎樣走出了最後的考場，我只記得我回到宿舍就倒下了。睜開眼時，我只看見垂淚母親。我看到母親欣喜地擦著眼睛，哆嗦著嘴脣卻沒有說出話。半天，母親說出了足以令我一生羞愧的話：你爹本來要來看你的，怕你怨他，沒敢來。伢崽啊，你爹一直不讓我說，自從他打你那回起，你就一直沒和他說過話了。你不知道，他在家常嘆氣，自言自語說不該對你那樣。但他知道你倔，不這樣又怕你不走正道，那就全完了啊！你沒見他為你都老成啥樣了啊！母親淚如雨下。那一刻，我望著母親，只覺得腦袋裡一片空白，呆呆地一句話也沒說。
那年，我順利考上了一所師範院校。接到通知書的那一刻，我捧著它，走到父親的面前，莊嚴地跪下，叫了四年來的第一句：爸爸！我淚眼模糊地看著白髮蒼蒼的父親老淚縱橫。我知道，只有這時，我才有資格叫我的父親一聲爸爸！父親啊，是您用您最簡樸的話語，用寧願灼傷自己的方式，讓我這個頑劣的兒子化蛹為蝶的！也讓兒子一生都銘記和揹負著您的淚水！

※本文作者：彥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