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子

在我家的窗外，有一棵老葡萄樹，又老又枯的樹幹扭轉翻騰，擰著勁的向上伸延著，好像耄耄老人的胳臂，青筋暴突，滿是皺紋，有的地方的老皮已經掉了。裸露出段段朽木。快到葡萄架的地方，幾乎在同一高度，分開了三杈，象三條出海的蛟龍。在它們的枝頭上，都長著象龍頭一樣的虯枝，就在這褐色的虯枝上，卻爭先恐後的生長出許多深綠色的藤條，它們長長的、密密的、縱橫交叉，編織著一張綠色的網。網上生長的，自然是那些重重疊疊、蓬蓬勃勃的葉子了。
當二月的春風軟軟的吹來的時候，越冬後乾柴似的枝條上，在人們不經意間，悄悄的鼓起了幾個花蕾樣、毛絨絨的小豆苞。一開始，它的顏色與枝條沒有區別，是深褐色的，過了幾天，小豆苞裂開了嘴，露出了淡淡的綠意，我看著它們，心裡還在想啊，這些小東西怎麼才能長成葉子啊？夜裡，當我還在夢中，幾陣春風送來了細細的小雨。天亮了，我仰目看去，啊！奇蹟出現了，那些粉嘟嘟、毛絨絨的小豆苞不見了，夢幻般的變成了一片片小小的綠葉，在這些綠葉的小精靈身上，掛滿了閃亮的水珠，使它們更顯得晶瑩剔透，可愛至極。
太陽出來了，明媚的陽光裡，小葉子飛快的成長。我靜靜的、充滿了愛意的注視著它們，剛長出的葉子很嫩很薄，透過葉子看太陽，陽光都變成了綠色的，那是一種象徵著生命的綠，是充滿著希望的綠。伴隨著溫柔的像新嫁娘一樣的春風，它們歡快的唱著、跳著，如同一群天真爛漫、純潔無邪的小姑娘。看著這些滿身稚氣的生靈，我無端的產生了一種責任感，彷彿身上有了許多奮發向上的力量。
盛夏的葡萄架下，永遠是兒時甜蜜的夢，那裡有牛郎織女的美麗的夢，有牆角下蟋蟀的歌唱，有酸甜欲滴的葡萄，更有那蓬勃茂盛親密無間的葉子啊。每當月朗星稀，萬籟俱寂的仲夏之夜，我獨自坐在葡萄架下，透過隨風搖曳的葉子，遙望著夜空，葉影婆娑，月光斑駁，一陣涼爽的風吹來，那片片美麗的葉子，像一個個美麗的少女，在月光裡翩翩起舞，在夜色中留連徜徉。
去年的深秋，我因病去住醫院，臨出門的時候，匆匆的看了一眼葉子。啊，在瑟瑟的秋風裡，它們已經開始變色了，深秋的風霜把它們染成了黃色、紅色，有幾片葉子在風聲裡悄然落下，靜靜的躲到了牆邊。病中的我有些悲傷，難道我也要象這秋葉一樣，隨風飄落，終為塵土嗎？等我出院回家再看那架上的葉子，只剩下幾片了，它們有的枯黃乾澀，將落未落，有的捲曲著身體，好像在躲避秋風的襲擊。只有一片葉子仍然翹首枝頭，昂然挺立，真像一團紅紅的火焰，在蕭颯的秋色中頑強的生存，我凝視著它，彷彿與它融為了一體，感覺它既是我，我即是它，又彷彿與它共同到了一個寧靜的、空漠的世界，無它無我，無我無它。
一連幾天的悽風苦雨，讓殘留的葉子十分留念又終於萬般無奈的告別了枝頭，讓我痛苦的看著葉子一片一片的的落下，它們隨著陰冷的風，夾著冰涼的雨，無聲無息的掉下去，風吹的它們在空中打了一個旋，象幽靈般的飄蕩著，最終還是與同伴們一樣，落在了充滿著汙水的雨地上。
啊！只有它，還在枝頭燃燒，還在拼命的抗爭，象大漠的雄鷹，驕傲的在藍天上飛翔，象勇敢的海燕，頑強的搏擊著風浪！看著這堅強的葉子，我突然對生命有了新的頓悟，生活是美好的，生命只有一次，只要有一絲希望，就要與命運抗爭，永不言敗，永不自餒，讓困難和病魔做人的手下敗將！
※本文作者：醉後添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