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尋的童心

母親家在沈城北部，在以前，應該是北郊了。目前城市擴建，真正的北郊已經延伸到十里以外。樓下是北運河，河兩岸栽種著桃樹，時值春季，再不久，便可見兩岸的桃花盛開，行於其間，觀花聞香，聆鳥啼婉轉，而水若玉帶，風動飄香，雖不是江南，卻也有那同樣心曠神怡的襟懷了。
前幾日，自己用一段桃木枝給繼父做了一個柺杖，其中有一個枝杈是天然的彈弓，於是自己便把它加工成一個彈弓，製作的時候，自己便回想著童年隨祖父在鄉下的時光，那時自己拿著祖父做的彈弓，漫山遍野的跑，倒也練就了用石子打雀的本領。雖然不能百發百中，但也可有所收穫。
繼父見我做彈弓，也來了興致，說北運河兩岸有很多麻雀，成群地嬉戲，可以用這彈弓去打。夕也雀躍，說她在青島的時候買了模擬並有瞄準鏡的玩具槍，裝上專用塑料彈可打一百米。於是，她提了模擬的k-47，滿青島地找鳥，鳥沒有找到，倒是找了滿胸懷的鬱悶與不甘。見我做了彈弓，便纏了我要去河邊打鳥，我心下忐忑，自己有三十年沒有碰這武器，生疏的它不認識我、我不認識它。
而夕卻詫喜著，給她遠在百里外的母親打電話，說我們要去打雀，夕的母親倒也幽默，說要吃我們打的雀肉，並說開始計時等待。我忽然想起很久以前聽過的相聲，說一個人要去釣魚的故事，漫天的吹牛。看著夕期待的眼神，自己一想，左右沒有結果，乾脆也幽她一默罷。於是吩咐夕說：“你拿一個麻袋，等著裝吧。”
夕翻著眼睛，滿眼的不信。
彈弓是用自行車的內帶做的，而這內帶是向修理自行車處要來，當聽我說是做彈弓，那人詫異的表情讓我至今也無法忘懷。他倒是慷慨，把這車帶無償地送了我，全我一份追憶的童心。我也知道這材料太不合格，但是，要馬上找到合適的材料，卻也困難。
草地依然枯黃著，行走其上，煙塵很快便使自己黑亮的皮鞋失去了本來的摸樣。鳥雀在前方不遠處的灌木叢裡聚集，見我拿著彈弓瞄準，倒也不懼怕，依舊故我地沐浴著午後溫暖的陽光。或者有一份好奇，看著我到底要做些什麼。
自行車的內帶沒有彈力，石子委靡著飛向唧唧喳喳處，天一下子便暗了下來，然後聽見有羽翼破空的聲響。我順著石子的方向看去，它在群雀升空後才拖沓而至，不顧雀兒驚恐後好奇的目光，繼續前行，一頭扎進春暖冰融的河裡，半天后傳來一聲有氣無力聲響，宣佈它任務完成的結果。
夕在一旁狂笑，迫不及待地給她的母親打電話，說我把一群雀兒趕得東躲西藏，後來，乾脆說那些麻雀站在那裡等我一遍又一遍的瞄準，說想吃我打的雀肉，怕要餓死了等等。
我抬頭看那些雀兒，果然如此，並不飛遠，見我走近便換個地方棲落，倒真有奚落我的意思。看來，這雀兒倒不能打了，于田野，它是害蟲，因為它吃糧食。於城市，它卻是一道風景，可帶給城市一絲溫情與愜意，使人們從內心深處遠離那工作的繁忙與焦慮。而我也為自己彈弓的無彈力和自己生疏的準頭慶幸，雖然尷尬於夕的言辭，但畢竟沒有傷害那些於春寒料峭中喜悅著的生靈。
童年中的身影逐漸清晰了起來，於這孟春的午後，喜悅的似乎並不是中年的我，而依然是那個無憂無慮的少年，沒有中年的沉默，卻是年少時放縱於曠野的笑聲，於浮雲之下，於碧草青翠之上。

07年3月29日夜於瀋陽
※本文作者：高島逸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