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唱
最後你才知道,人生如戲。也許你不是最後才知道的,聰穎如你,一定是一早已經通透明瞭的。你來此,只是為了,走一遭,看一回,演一回紅樓傳奇之夢。生來你就只為演一回黛玉,一顰一笑都像極了曹公筆下的人物:靜時嬌花照水,傷時顏色如雪。哦,不,你還演過另一個人,梅表姐,不過我知,你那是為了更進一步印證你是黛玉,只能是黛玉,超越不了的黛玉。
於是,揮了衣袖,連謝幕都不曾有,從此絕跡影視,不再與觀眾蒙面。但年年歲歲,無論是老觀眾,還是新觀眾,都能不時地從電視裡看見你、知道你。你知道,你永遠都在,但是你還是說,我得走了。
也曾困惑過吧,何去何從。終於,搖身一變,你變成了商場裡翻江倒海的女強人。但在你眼裡,你還是黛玉,你只能是黛玉,你已經出不了戲,敬佛修佛,與紅樓一夢一脈相承,你大概一早知道,錢財總歸是身外物,生不帶來,死不帶走。一生於此,已經嘔碎了心血,俗物於你是無益的,於是棄了億萬身家,走了。
你去了哪了。心經裡說,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原來,你剃度去了,那是紅樓裡寶玉最後的歸宿,今生,若說你是參破了,不如說,你想最後能夠走一回這條路,只為體驗一回罷,因為彼時你已經知道,歸期不遠了。連枕邊的手帕,也不帶走了,帶不走了。
你心裡默默地說,寶玉,我要走了。其實你什麼話也沒有留,猶記得黛玉臨終的那地句話是沒有說完的,她說:寶玉,寶玉,你好……
到底意難平。她要說什麼呢,是你好恨心嗎,只能是這一句吧。每回看到這裡,每回無聲落淚。她走了,仙樂飄飄渺渺。
關於黛玉,總是心慼慼的。才情不必說,美若仙子不必說,最喜歡的是,她是那樣的傲、真、潔,不造作不虛偽不奉承不低下,冷冷的,純如赤子。就是好,說不出來的心頭好。世間哪有如此女子?記得當初,我們班上文藝批評課,女教師把班上男生問了個遍:如娶來為妻,你喜歡黛玉,還是寶釵。調查的結果,選寶釵的為多數,更尤甚者,要魚掌兼得。
當然,只是戲言了,再說了,那些俗人是不配的,選寶釵亦是不配的,何況是黛玉了?其實,我早年覺得,連寶玉也是不配的。
今世裡,你嫁了他,他是誰呢,不管他是誰,當你出家時,他也隨了出家,只此一點,我就知道他必定是深深愛著你的,由此看來,你似乎,比黛玉更幸福些些。
你說,我要回去了。
是生病了,怎麼能不生病呢,真像足了黛玉,心較比干多一竅,敏感而多情。嘔啐了心,能不生病?
真的是走了,從訊息被錯傳,被反駁,再被證實,億萬萬的人瞅心。
豔夏裡,麗日當空,沒有悽風苦雨的背景來作為徵兆,走了,可是你看,這不雨,亦瀟瀟,我心瀟瀟。我卻又相信,你走的那一瞬時,仙樂依舊伴了仙子們飄來,迎接你。
傷,心念念地。一拔生機盎然的年輕美女們正在黛玉選秀,但是你走了,你回到天上去了,她們不是你,不會是你。
芳魂一縷,悠悠,何處歸?回道是,此女只應天上有。人間是不必久留的,或者說,你是不屬於現世的——你又做神仙妃子去了。
※本文作者:無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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