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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靜霆簡介

自然、歷史和人生真諦——《黑土地》賞讀

韓靜霆簡介

東北的黑土地,歷來為人們稱頌,她遼闊、富饒、深厚。無論你驅車馳遊,或是駐足叩問,我敢說你都得為她動情,為她沉思,因為她有著自己的靈性。

韓靜霆的散文《黑土地》同樣把這種滿腔激情融入了那片黑土地,因為黑土地的靈性早已同作者的靈魂完全澆鑄在一起了。他生在黑土地、長在黑土地。儘管已走出黑土地,但黑土地的“野性與柔性、愛情與仇恨、嚴峻與溫馨、粗獷與粗疏、自強與自私、寥廓與孤寂”等等,卻始終在他的意識裡盤踞著,令他神往、令他眷念、令他咀嚼玩味。當感情的潮水奔湧不止的時候,便有色彩斑斕的文字流於筆端了。

這篇散文寫的很大氣,很舒放。作者從童年入筆,卻又避開一般小說詩歌文學作品所常見的對兒時的追憶,他以極其洗練的筆墨,形象逼真地把“我”對黑土地魂牽夢繞的感情充分地表達出來。“我是北方的黑土捏成的”;“童年,我用黑土捏出我的天使”;“我和黑土地造就的這些眾生廝守、說話、說夢”;“我用黑土製成能吹奏抑抑揚揚、嗚嗚咽咽曲調的壎,我的壎就是我的脣舌,我生命的延長,我靈魂的獨白。我是黑土的上帝,黑土也是我的上帝。”

不僅如此,作者還把筆墨引向了遙遠,把我們帶向歷史縱深。狀寫自己祖先“玉驄嘶罷飛塵起,皁雕沒處冷雲平”,還有他們那種包容與顯現出耐力和韌性的說不上恬淡卻極富韻味的生活。既有壯懷激烈的場景,又為讀者掛出一幅幅生動別緻的畫面。接著,作者說:“我的黑土地就是這樣一部悠遠的、孔武的、神祕的、充滿著內聚力的不朽經典。”這裡既是點出了主題,又給人一種歷史的縱深感。繼而,作者又向更深層面上潑灑自己的感情,寫黑土地的博大、深邃,用一組排比句子,把黑土地從內在到外在的深摯與魅力開掘得淋漓盡致,又透出沉重與豪放的性質。

這篇散文結構嚴謹,層次分明,語言明快,有力度,寫黑土地卻不拘泥於黑土地上曾經發生過的平常事,而是站在時代的高度去審視,寫出屬於黑土地的自然、歷史和人生的真諦。而在完成這個命題的全過程中,作者緊扣黑土地的“土性”和黑土地賦予自己的“土性”,或狀物、或抒情、或議論,在不長的篇幅中,無處不深透著血與火的澎湃,無處不張揚著驕傲與激情。因此,在細讀該文後,誰都會由衷地讚歎中國北方的“黑土地”。

[附]

黑土地

韓靜霆

我是北方的黑土捏成的,土性澆鑄在我的靈魂之中了。

我生於黑土,長於黑土。童年,我用黑土捏出我的天使:人、馬、牛、羊、雞、狗。我和黑土造就的這些眾生廝守、說話、說夢。我用黑土製成能吹奏抑抑揚揚、嗚嗚咽咽曲調的壎。我的壎就是我的脣舌,我生命的延長,我靈魂的獨白。我是黑土的上帝,黑土也是我的上帝。26年前我孑然一身進關,闖蕩京華。我住在前門箭樓下的小客棧裡,柔和溼滑的京腔在議論我:這個北方的小牛犢子。哦,是的。牛犢子,北方,我。我走出北方黑色的漠野,什麼也沒帶——不不,我帶走了一樣東西,永生永世不可拋棄的也無法拋棄,就是我的土性。

帶著黑土地給我的足夠的營養,我離開了故土。西北高原的風吹不倒我這北方的榛莽,海南天涯的烈日晒不干我黑褐色肌膚蘊藏的油性。有時候,我枕著塬,枕著海,閉上眼睛想到的卻是北方黑土地柔軟的懷抱,想到兒時睡過的樺樹皮搖床。我為此心旌搖盪,依稀看到黑土地上跋涉而去的祖先。哦,努爾哈赤的雕弓拉成滿月,“玉驄嘶罷飛塵起,皁雕沒處冷雲平”;哦,挖參人如崖上的壁虎,沒入密林,“雪中食草冰上宿”;哦,剛剛冷卻的火山口杉林蔥蘢,巖洞裡舉起了伐木人的炊煙;哦,田疇把黑色的壠劃到天盡頭,那裡,一人、一犁、一牛,共同較量著耐力和韌性。犁著、耕著、走著,沒有一點聲音。我的黑土地就是這樣一部攸遠的、孔武的、神祕的、充滿著內聚力的不朽經典。當然,在黑土的深層,也埋藏著古戰場鮮血鏽蝕的劍,也拋落了亡國之民的遺骸,也有過拼搏、絞殺、屈辱和失敗。即使是失敗,我的先人也是屢敗屢戰,不屈不撓。北方的黑土地是何等博大啊,相容著火山與冰岸、天池與地泉、針葉林與毛毛草、紅高梁與罌粟花、野性與柔情、愛情與仇恨、嚴峻與溫馨、粗獷與粗疏、自強與自私、寥廓與孤寂。既有長久的四季輪迴,又有短暫的無霜期;既有虎群的雄渾,又有狗皮帽子的寒磣;既有寬廣又有偏狹,既有寧靜又有躁動,坦誠而又神祕,富麗而又貧瘠。我的黑土地,我的黑土地,我對你的愛也是又寬闊又偏狹,又坦誠又神祕的。我讀著你,想念你,夢過你。我也渴望走“宇宙黑洞”,穿破固壘,渴望超越。當我遠離故鄉去生存,拼搏和拓荒數年之後,終於明白有一種東西是不可超越的,那就是黑土地所給予我的生命的原汁。[211161南京市江寧區江寧中學]

藝術美與哲理美的統一

——《榴園聽泉》品讀

秦葆

一篇優秀的散文,它不僅能給人藝術美的享受,陶冶人的情操,而且還可以賦予人哲理美的啟迪,豐富人的思想。讀盧得志先生的《榴園聽泉》,深悟此話在理。

作者描繪“溪泉”寫得龍騰虎躍,生機勃勃。讀“一股奔騰湍急的泉流,象從天上聳驅而下的白龍,從榴林裡竄出”,“一頭扎進深潭”,難道你不會想到“黃河之水天上來”的勇猛?難道你想不到“飛流直下三千尺”的雄渾?作者描繪“榴園”,寫得富有真情畫意,令人心曠神怡。那“百年古榴”,鍾愛溪流,“交手勾臂”為溪流搭配了“綠色的穹頂”。“古榴”有情,“溪流”有意。正因如此,才“山水澄澈清冽”,經“碧綠的榴葉、火紅的榴花一染,愈加鮮活透明”。也正如此,“偶有一兩束陽光穿過樹隙透過流動的泉水,照徹溪底,石上的花紋、斑點,隨影而顫”,才那般的“楚楚動人”。“榴花落入水中”,更是“隨波逐流”,“夫唱妻和”,激起感情的火花——“便有點點火苗躍動”。水火本不相容,而此時此地,水火卻為一家,火借水勢,水助火威!此情此景,引來了“山雀鳴囀”、“蜂群嚶嚶”、“花蝶翩翩”!作者筆下的“榴園”,充滿了情,盈滿了意!讀這樣的景物描寫的文字,你是在觀賞一

幅絕妙的畫,你是在欣賞一首絕妙的詩。文中有畫,畫中有詩,詩中有情。這樣的散文,怎不給人藝術美的享受並陶冶人的情操呢?

如果說作者描繪“溪泉”、“榴園”之景,意在給人們以藝術美的享受,那麼,作者描寫“爭命泉”和“恩賜泉”,則是為給人以哲理美的啟迪。那“湧得急切,一副按捺不住的樣子。泉水湧動,不時發出沽沽的聲響,像是吐瀉不及,被嚥了似的”“爭命泉”,由於“太淺了”,不過兩天,就“泉幹流斷”。而那“看上去它是不流不溢”,只是“微漾著的”“緩緩流出,注入一條瘦細的小溪,近乎無聲地潺潺流向園中”的“恩賜泉”,由於“深不見底”,它是“靠得住的”。“別看它不聲不響,不起眼兒,可一年四季,天天這樣不歇勁地流,澆這片園子,還有下邊的人們飲水,全靠它了”。聽著這樣“泉”的介紹,我們難道僅僅只想到“爭命泉”和“恩賜泉”嗎?守園老漢對“泉”的敘述,難道不能讓我們明白一點什麼嗎?如此行文,言盡而意未窮,文中有文,話中有話,蓄深而流長,既是寫實,更是寫虛。“蓄深而流長”有著更為深刻的內涵,而這不只能讓讀者去品味,去思考,從而又留給我們一個更為廣闊的藝術聯想空間,讓人明白人生真諦所在。

[附]:

榴園聽泉

盧得志

一夜枕上聽雨,清早推出滿窗霞光。我們匆匆吃過早飯,驅車直奔榴園。

汽車駛出嶧城,不到半小時的光景,依著山勢綿延數十里的萬畝榴園,就遠遠地向我們招手了。榴園的倩影還看不清,卻聽到那裡乍遠乍近、若隱若現地傳來一陣陣流泉飛瀉的轟鳴。陪我們前往的嶧城縣委的同志說,很久沒有下這麼大的雨,你們有幸看得上榴園的流泉了。

茂密的榴林,從山腳下一直向上鋪展開去,把大半個山坡覆蓋了個嚴實。人在園中,只聞泉聲,不見泉影。在園中入口處的東側,我終於循聲找到了流泉的行蹤。

一股奔騰湍急的泉流,象從天上聳驅而下的白龍,從榴林裡竄出,來到這兒,一頭扎進一個深潭,在潭底翻騰著、迂迴著、咆哮著,然後躍身瀉下山去。

我沿著傍溪的石徑,撥開花枝,溯源而上。蒼幹嶙峋、枝葉繁茂的百年古榴,交手勾臂,為這股泉流搭起綠色的穹頂。山水澄澈清冽。經沿溪深深淺淺的碧綠的榴葉、火紅的榴花一染,愈加鮮活透明。偶有一兩束陽光穿過樹隙,透過流動的泉水,照徹溪底,石上的花紋、斑點,隨影而顫,楚楚動人。風吹樹搖,有榴花落入水中,隨波逐流,溪面上便有點點火苗躍動。榴樹梢頭,山雀鳴囀;身前身後,蜂群嚶嚶,花蝶翩翩,令人心醉神迷。

山溪十步一折,委曲而上,加上老幹新枝,重重相隔,前望不到頭,回首不見尾,更顯出流泉的深奧。急於一瞻泉源,我顧不得過多領略沿溪的美景,加快腳步,向上攀去。

榴林開始稀疏,山溪漸寬,水聲也小了。向山看,就是青石嶙峋的山頭了。就在光禿禿的山頭與繁茂的榴園交界出,一股泉水正從一塊橫斜的岩石下面向外湧突著。我找到泉源了。泉眼並不大,卻湧得急切,一副按捺不住的樣子,泉水湧動,不時發出沽沽的聲響,像是吐瀉不及,被嚥了似的。泉水滿流過一片長滿細草的坡地,在下面不遠處的山凹裡匯聚,形成了那股有聲有色的流泉。

看了泉源,遊興尚足,我又沿來路往回走,半路上,在溪邊找一塊石頭坐定,橫對著喧囂著向山下奔去的溪流,上顧下盼,靜心觀賞流泉的風姿。

我收回眼來,環視進圍的景色。透過班駁的樹影,忽然發現,在溪對岸不遠處,竟有一石庵,旁邊架起的石板上,袒胸露腹睡著一老漢。身長石板短,那老漢半個頭懸在石板外,兩腿翹起,勾住橫伸過來的一根榴幹,嘴微噏,頭輕晃,睡得好不酣暢。

我為眼前的景物陶醉不已,身不由主地淌過山溪,朝那酣睡中的老漢走過去。聽到人聲,老漢醒了。我上前和他搭訕起來。老漢是守園人,對這裡的一草一木都非常熟悉。問及這股流泉,他告訴我,山上那個泉,當地人叫它“爭命泉”。別看它現在爭命似的湧得這麼猛勢,滿園一片水聲,不過兩天,就會泉幹流斷。

想想剛才泉眼湧流的樣子,真為人們給它起出“爭命泉”這麼一個形象恰切的名字叫絕。但看它眼下的勁頭兒,會很快乾涸嗎?總有些信猶不及。

入夜,我們宿進臨溪的別墅。枕著一溪流泉進入夢鄉。清晨醒來,側耳聆聽,水聲似乎真小了些。我急忙去看那山溪,水位果真降了,原來沒在水底的石頭,開始露出水面。

到下午,我們快要離開榴園的時候,水勢已明顯減弱。我始信那守園老漢所言了。但說不出為什麼,又有些不甘心。趁大家正忙著照相留念的空兒,我沿著一條濃蔭覆蓋的卵石小徑,向榴園深處走去。

跨過園中噴池的石橋,饒過臨池而立的石榴仙子塑像,向東去,從榴林深處閃露出一角金色的亭簷。上午我曾來過這裡,亭下有一石井,一泓碧水,伸手可及,水面清瀅、安謐。遊園來到這裡,井邊小憩,十分悠靜閒適。

走至亭前,趕巧昨天邂逅相遇的守園老漢,口含榴疙瘩菸斗,正坐在亭下打歇。想必是轉到這裡走累了。已是熟人,相互點點頭,我便靠近他在井臺上坐了。交談起來,我說那“爭命泉”真被他言中了。他說:“那泉子,太淺了。”接著,一指亭下的石井:“靠得住的,是這恩賜泉。”

“恩賜泉?這是一眼泉嗎?”

在我心中,泉和井是這樣劃分的:湧動的是泉,靜止的是井。這泓碧水是湧動的嗎?看上去它是不流不溢的呀!我朝下仔細看去,那水面果真是微漾著的!繼之我還發現亭臺一側,平著泉面,有一方孔。泉水正從那裡緩緩流出,注入一條瘦細的小溪,近乎無聲地潺潺流向園中。

“別看它不聲不響,不起眼兒,可一年四季,天天這樣不歇地流。澆這片園子,還有山下邊的人們飲水,全靠它了。”老漢說著,站起身來,又到園子裡轉去了。

我站在亭臺上,縱目朝“爭命泉”所在的山頭眺望。是啊,它太淺了。轉而,俯視腳下深不見底的“恩賜泉”,不覺從心裡湧出一句:

蓄深而流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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