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心雕龍》卷四四
總術第四十四
今之常言,有“文”有“筆”,以為無韻者“筆”也,有韻者“文”也。夫文以足言,理兼《詩》、《書》,別目兩名,自近代耳。顏延年以為∶“筆之為體,言之文也;經典則言而非筆,傳記則筆而非言。”請奪彼矛,還攻其楯矣。何者?《易》之《文言》,豈非言文?若筆為言文,不得雲經典非筆矣。將以立論,未見其論立也。予以為∶發口為言,屬翰曰筆,常道曰經,述經曰傳。經傳之體,出言入筆,筆為言使,可強可弱。《六經》以典奧為不刊,非以言筆為優劣也。昔陸氏《文賦》,號為曲盡,然泛論纖悉,而實體未該。故知九變之貫匪窮,知言之選難備矣。 凡精慮造文,各競新麗,多欲練辭,莫肯研術。落落之玉,或亂乎石;碌碌之石,時似乎玉。精者要約,匱者亦鮮;博者該贍,蕪者亦繁;辯者昭晰,淺者亦露;奧者復隱,詭者亦曲。或義華而聲悴,或理拙而文澤。知夫調鍾未易,張琴實難。伶人告和,不必盡窕瓠之中;動角揮羽,何必窮初終之韻;魏文比篇章於音樂,蓋有徵矣。夫不截盤根,無以驗利器;不剖文奧,無以辨通才。才之能通,必資曉術,自非圓鑑區域,大判條例,豈能控引情源,制勝文苑哉!
是以執術馭篇,似善弈之窮數;棄術任心,如博塞之邀遇。故博塞之文,借巧儻來,雖前驅有功,而後援難繼。少既無以相接,多亦不知所刪,乃多少之並惑,何妍蚩之能制乎!若夫善弈之文,則術有恆數,按部整伍,以待情會,因時順機,動不失正。數逢其極,機入其巧,則義味騰躍而生,辭氣叢雜而至。視之則錦繪,聽之則絲簧,味之則甘腴,佩之則芬芳,斷章之功,於斯盛矣。 夫驥足雖駿,纆牽忌長,以萬分一累,且廢千里。況文體多術,共相彌綸,一物攜貳,莫不解體。所以列在一篇,備總情變,譬三十之輻,共成一轂,雖未足觀,亦鄙夫之見也。
贊曰∶文場筆苑,有術有門。務先大體,鑑必窮源。
乘一總萬,舉要治繁。思無定契,理有恆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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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心雕龍》卷七
樂府第七樂府者,聲依永,律和聲也。鈞天九奏,既其上帝;葛天八闋,爰及皇時。自《鹹》、《英》以降,亦無得而論矣。至於塗山歌於候人,始為南音;有娀謠乎飛燕,始為北聲;夏甲嘆於東陽,東音以發;殷整思於西河,西音以興:音聲推移,亦不一概矣。匹夫庶婦,謳吟土風,詩官採言,樂胥被律,志感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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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文心雕龍》的心得體會
在炎炎夏日裡,與書交往,暢遊書海,有左右逢源之樂,無橫逆加身之憂,何嘗不是一件樂事。捧起《每週一讀》,細細品味《文心雕龍-神思》篇,真是受益匪淺。《神思》篇,是講文意怎麼樣醞釀成熟,到用語言文辭來表達,接觸到文思的快慢,直到寫成後的修改,可說是創作總論。“神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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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心雕龍》卷三二
熔裁第三十二情理設位,文采行乎其中。剛柔以立本,變通以趨時。立本有體,意或偏長;趨時無方,辭或繁雜。蹊要所司,職在熔裁,隱括情理,矯揉文采也。規範本體謂之熔,剪截浮詞謂之裁。裁則蕪穢不生,熔則綱領昭暢,譬繩墨之審分,斧斤之斫削矣。駢拇枝指,由侈於性;附贅懸肬,實侈於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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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心雕龍》卷十五
諧讔第十五芮良夫之詩云∶“自有肺腸,俾民卒狂。”夫心險如山,口壅若川,怨怒之情不一,歡謔之言無方。昔華元棄甲,城者發睅目之謳;臧紇喪師,國人造侏儒之歌;並嗤戲形貌,內怨為俳也。又蠶蟹鄙諺,狸首淫哇,苟可箴戒,載於禮典,故知諧辭讔言,亦無棄矣。諧之言皆也,辭淺會俗,皆悅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