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顛山”的女人

在家鄉的小山村，將因在婆家受氣而賭氣回孃家的行為，稱之為“顛山”。的確很形象，不是嗎？孃家與婆家，相隔甚遠，交通不便，連綿起伏的大山上，唯有那一條條小路可行。“顛山”的女人，因傷心疲憊又坎坷的遠路而步履維艱，卻步調顛簸地仍穿山越嶺……
父親與母親成親後，就獨自一人到礦山工作。每當自幼失去雙親的母親在婆家受氣時，能忍則忍，忍無可忍時，便或抱或領著孩子，艱難地蹣跚於回孃家的路上。儘管在那裡，母親一去，大伯大媽就要抓著幹似乎永遠也幹不完的農活。可母親仍不顧山路崎嶇，山上人煙稀少，甚至山間碰不見一個人影的恐慌，以及拖兒帶女的吃力，依然義無反顧地步行幾個小時回到孃家。然後，向奶奶哭訴自己的遭遇，渲瀉完心中的委屈，吃兩口煮的洋芋，就開始幹大伯大媽分下的活。最後，母親的奶奶打發孫女幫著母親帶著小孩，又將母親送到婆家。
好在母親最終領著四個孩子，跟著父親在礦山生活。在這期間，母親織過鋼絲網（一種專門用於井下網住煤層的鐵絲網），在小煤窯搬過煤、給車裝過煤，也漫山遍野地撿過頭髮菜，只為了貼補家用。拮据的日子，在母親精心的操持下，我們過得有滋有味、越來越好……
如今母親五十多歲了，我們姊妹都已成家。每當姊妹們有煩心事，都要跑回孃家，向母親傾訴。母親總是用自己的故事教育我們，正確處理糾紛。而每次傾訴完後，心中甚感暢快。設身處地地替母親想想：我們的委屈，有母親來化解；而母親所受過的委屈多過我們多少倍，過去是太奶奶、因太奶奶的去世，如今又有誰能化解？
記得我結婚不久，恰巧愛人出差，母親又和父親鬧了矛盾，於是母親便住到我家不到一週。那時，想起我是多麼地自私，一個勁地向母親閒扯著自己的許多事，卻未曾問及母親心情的好壞，更談不上聽母親講心中的委屈了。
看母親灰白的頭髮，聽母親絮叨瑣事，替母親出主意與大男子主義的父親“戰鬥”，給節儉的母親剪、染頭髮，記著母親需要什麼及時添補，剋制住自己不去制止母親撿塑料瓶子、紙箱子，給母親掏耳朵……
——我要努力讓小時缺少愛、年輕時儘管“顛山”數次卻得到慰藉少之又少、中年時仍在小煤窯做過工的母親，得到也許是微不足道的補償，我要讓子女的愛，滋潤母親無私的心田。
母親曾有的孃家，因母親的奶奶我的太奶奶的過世而已不復存在。今後，母親的孃家就是“我們”，我們子女要努力成為想“顛山”時的女人——母親，最可靠的依賴。而母親，也更是作為女兒的我想“顛山”時，最可靠的依賴。
母親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是哪天，卻總會清楚地記得我們及孫子的生日。很快，一年一度的母親節就要到了。那麼，我們就把“5月13日”定為母親的生日吧，我在心底悄悄思量著，到那天，給母親一個什麼樣的祝福？——是一把鮮花，還是幾句貼心話？是一頓團圓飯，還是一份小禮物？


祝所有的母親節日快樂!(作者自評)
※本文作者：朔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