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的味道

昨天下午休三八節的半天假，中午給好友m發了簡訊：下午一起看雨去！回覆只有一個字：行。m最善良，總很同情我的這類奢望。之所以說是奢望，是因為下午的雨基本屬於無望，天氣預報說雨很小，預報員的語氣一聽就知道那“小”就是“也可以沒有”的意思。我那時的心理是給m發個簡訊，權當給老天發個請求：下點何妨？

m很準時地來接我，車上還備了很好吃的滷鴨。

不管要去哪裡，總要先穿出這喧譁的鬧市區，此時，雨尚沒有，太陽也沒有，只有乍暖還寒的風無聲地往車窗裡鑽。

側頭看專注開車的m，“下午真的沒事？”，“沒事，去郊外，挖薺菜”，一臉的仁慈。薺菜？霎時，那清清薺菜香便伴著春風撲鼻而來，環繞著一路的興奮朝南郊駛去。

剛過了南外環，便有第一滴雨落在車窗上，很輕，沒有聲音，是我先看到了它輕輕落在玻璃上的淺淺的痕跡的，接著有了第二滴，第三滴，第四、五、六滴，接著密密匝匝地就多了起來，依舊是無聲，腳步輕輕地飄落在車窗上，一滴連著一滴，很快就連在了一起，模糊了玻璃，。朝外面路上看，卻看不到一點下雨的痕跡，很少有人打傘，或許這雨實在是太輕太細，雖有若無，或許人們故意不打傘，怕那砰地一聲把這嬌柔的小雨給了嚇回去。

隨後，m可能唱了幾句歌，或者是說了個笑話，兩人很興奮地說話，把小雨給忘了，小雨於是在不知什麼時候就睚眥必報地給停了，路上看不到太多的痕跡，只是把路上的浮土溼潤了一下，車在上面行過，聲音，氣味和尾巴都清淨了很多，然後示人以一片安靜的清新。
旁邊有卡車駛過，上面載了滿車的樹苗，心中立刻生出些興奮：栽下樹苗，就是栽了片春天呀。

春天，依舊是個聽來讓人激情湧動的名詞。

此時，車已行駛在一片沒有樓房的田野間了，路兩旁是玲瓏的花木和高大的楊樹，車行其中，耳邊彷彿聽見噼噼啪啪春花綻放的聲音了。

在車上用過午餐，勸一路辛苦的m留在車上打個盹，自己便迫不及待地拿著水果刀，提著方便袋下車尋薺菜了。

薺菜好吃呀，和著白菜包餃子，那是無與倫比的清香。

切薺菜末做薺菜湯，不用蔥，不用姜，翠綠的薺菜，雪白金黃的雞蛋，那色，那味兒，那營養，啥時想起啥時口水淌。

兌著玉米麵做成的野菜粥，擺在自家的餐桌上，那將是一種多麼樸素的奢侈呀！

在三八節的下午到這郊區的農田邊上挖薺菜，實在是來得恰到好處。

薺菜不多也不少，剛夠我們兩個人很挑剔地挑選，太小的不忍挖，開花的不能挖，葉子太綠的已失了一些味兒，最好的是那葉子尚是一種沉鬱的綠，有一層濃綠的深沉，，卻又有一種紫色的生機，用刀子深深地挖下去，挖出一條白生生的根，薺菜絕對的香味都匯聚在這條根上。

等到m站在我身後的時候，我已經有庖丁解牛般地投入了，身上殘留樟腦味的m不甚認得薺菜，再三地把形似薺菜的“剪子骨”當成薺菜拔出來。

一下午收穫頗豐，上車後兩人把果實分開，m破例沒有推讓，估計是有情人知己的要送，我到底也沒捨得全給他。

把車停在一條河邊洗手的時候，天再次下起雨來，跟m相視會心地笑，天到底沒負我，讓雨等到我們挖了很多的薺菜之後，再下了讓我倆專心地看，這次的雨點大，而且很快地就密集起來，雨點落在玻璃上，一滴連了一滴，很快地聚集起來，匯成了流，從玻璃上緩緩地往下淌，我讓m別說話，靜靜地聽，於是很清晰地聽到了雨落在車上的刷刷刷刷的聲音。好久沒有聽到這樣的聲音了，我是說好多年沒有在城市以外的地方聽到雨落的聲音了，四周沒有雨中疾行的人群，沒有五顏六色的傘花，沒有車水馬龍的喧譁，沒有四處橫流的汙水，這裡的雨只落在靜謐的農田裡，落在青青綠綠的麥苗上，落在幾乎渺無人跡的鄉路上。眼前是一大片新翻的農田，穿越雨幕，看這一片遼闊，幾乎就是一種蒼茫。m卻用了個詞：叫煙雨濛濛。我想也許雨給我們兩人的感覺不一樣，我似乎很急於到達一種叫蒼茫的感覺裡，事後在自己的記憶裡搜尋，有些隱隱約約的牽扯。

看錶，此時已是黃昏。

黃昏當是歸家時，卻留戀這縈繞周圍的密集的雨聲，留戀眼前這煙雨茫茫。希望車不要跑得太快，不要太快地跑到這雨幕之外去。m到底是我的知己，乾脆把車停在了路邊。

回到家，有些累，也有些口渴，在晚餐桌上，將清香四溢的薺菜粥盛在白地藍花的湯碗裡喝，覺得這幾乎就是生活的味道！
※本文作者：唐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