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描寫村莊的散文:父親的村莊

編者按:記憶可以刪去村莊的夢幻,卻怎麼也刪不去那豆架瓜棚下的零亂細節,那是父親的村莊。下面我們一起看看這篇《父親的村莊》。

描寫村莊的散文:父親的村莊

1

知了叫了。池塘邊的知了叫了。

一陣又一陣不厭其煩地鴰躁著,眨眼間,荷塘變得豐滿了。一枚尖尖的菱角未等紅蜻蜓叩門,便匆匆攤開了火熱的激情。

我的思緒趴在池塘邊柔弱的荷葉上,欣賞聯翩遊弋的紅魚青魚,在荷葉鋪就的陰影下出沒。荷花為何能出淤泥而不染?我不想感嘆,蓮花究竟為誰而開?我無法想象。

父親的表述言猶在耳:這個世界,屬於你的揮之不去,不屬於你的招之不來。直面滿世界的荷塘月色,我無法為蓮找尋前世今生的諾言。

在這個人慾橫流、情感氾濫的年代,心靈的慨嘆只有穿越歲月的夢痕,才能找到靈魂的安妥?

秋天到了。我揮舞月牙似的鐮刀,賣力地收割池塘,連同蓮根、蓮葉與蓮籽,包括我的歲月、生命和情感。

2

“快快收割,快快收割。”布穀鳥的叫聲一聲緊似一聲。父親光著膀子,懷揣鐮刀走向熟透了的麥地。

父親很快把身子彎成一把鐮刀,風風火火收割田野的渴望。鐮刀在麥穗間翻飛,父親惜糧如金,他的眼睛死死盯著麥穗的飽滿,生怕放跑一顆麥粒。

一彎鐮刀割去父親青春年少的青絲,割去母親風采不再的臉頰,卻無法割出一段豐衣足食的日子,更難以割出一塊幸福美滿的天地。

我知道父親在收割莊稼的同時,也在收割著心中的滿足。那些難以言喻的嘆息和無奈,我卻無法明白。

好多年後,當城市人開始把饅頭變成垃圾時,我看見了父親蹲在家園的那抔黃土裡滿臉困惑,不解的眼神淌著大朵大朵的痛惜。

3

記憶可以刪去村莊的夢幻,卻怎麼也刪不去那豆架瓜棚下的零亂細節。

炎熱的夏季,母親手搖蒲扇,靜靜地坐在瓜棚下。我像一株未曾修枝過的豆秧,舒心躺在母親的懷裡。外面的世界繁星點點,夜涼如水,我的眼睛被鋪天蓋地的豆架瓜棚遮擋著,看不清夜空閃爍的繁星。

母親手持一把剪裁生命的剪刀,裁剪我身體中蕪蔓生長的枝節。剪刀輕輕劃過,似微風吹拂,我的身體變得輕如一片潔淨的鳥羽。

為什麼要淚流滿面呢?母親!今生今世,我註定是您藤上的瓜,生命繁結著滄桑的搖籃。哪怕天荒地老,哪怕滄海橫流,我也走不出屬於你藤蔓牽扯的命運啊!

4

家園的那株老樹還在嗎?那株婷婷如蓋的大榕樹,繁茂枝葉,軒敞綠冠。

丫枝庇廕著故鄉的每一縷炊煙,每一片笑聲和每一季收穫。我長久夢幻著的那方清幽,那片翠綠呵!

歲月是一劑忘情水麼?離開故鄉的日子,總是那樣如夢似幻,翹著的盼著的是那片蒼翠,遮著的漂泊的是那團鄉情,念著的憶著的是那腔鄉音。

家園之樹。枝上結果。果中蘊汁。汁中含淚。淚裡流血……是不是,每一個人都有家園?每一個家園都有一棵樹?每一棵樹都枝葉挺拔?空中,秋高氣爽,鴻雁聲聲;地面,枝葉纏繞,含情依依;地下,盤根錯節,根鬚如網。

我知道,家園之樹,只有紮根土壤,才會永遠枝綠葉茂。

5

陽光穿透迷霧,敲打著有氣無力的野草山棘。我坐在茂密的草叢裡,雙目微閉,一言不發。

樹枝收起濃蔭的遮蓋,把自己躲得遠遠的。我孤零零坐在山坡上,與氣焰熬熬的烈日對陣。那些滿口爽朗的山風,只偷偷張望了一下,便夥同那些逝者如斯的日子,與小溪匆匆溜走了。

我面對青山綠水,卻無法言說自己滿腦子的遐思:大山沉睡了數萬年,草木輪迴了數千茬,沒有人打擾它們,也沒有人知曉它們的生命輪迴。它們的感受,與這個世界的喧囂形成鮮明的對比。

守著山石田土,我的鄉村生活度過寂寞的歲月。當我產生某種渴望或慾望時,才發現這個世界已變得面目全非。

獨坐山坡上,與寂寞的曠野相對,與空寂的世界靜望。任縷縷白髮漫上蓬亂的枝頭,直到自己也被煎熬成一株枝丫虯硬的老樹。也心甘情願。

6

家園是什麼?是一場欲語還休的夢幻,抑或一種欲罷不能的相思?

家園是一段草梗。當你把它橫在口裡,微苦的記憶溜走後,空氣中便充滿不可言喻的芬芳。

家園是一段鄉音。磕磕絆絆懸掛在心裡,歲月撒落山澗的乳名,被炊煙召喚得聲嘶力竭。

家園是一句民謠。山道彎彎中走向成熟,卻始終扯不斷那寂寞的信念。

家園好比一根永遠拉扯不斷的線,根部生長著父母親人的念想,末端繫結著流浪者的足音。

今生今世,不管走到哪裡了?我都不是一根斷線的風箏呵!

我是什麼?我是父母生命分櫱出的稻子。我身上流淌著的血液,在家園的土地上才能揚花、抽穗和成熟。

作者:張中信

公眾號:散文詩精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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